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28章

關燈
簡簡單單的四個字。

可是沖擊力卻太大了。

池螢還在伸手捂著額頭, 聽見這一句,手上的力道就頓時沒了輕重。

白皙指尖狠狠按在微微泛紅的肌膚上,有種壓迫性的疼痛。

可她已經沒空去在意這些。

男人低沈的嗓音穿過耳膜, 隨著血液往下淌, 流回一下一下用力跳動的心臟, 瞬間擾亂了原本該有的節奏。

他在說什麽?

心跳快得不像話, 池螢只能又用力些, 才能借著那點鈍痛保持片刻的清醒。

顧淵說他在追她?

可這四個字的威力實在太過, 僅僅是短暫不到一秒的回憶, 都讓她產生了一種極不真實的暈眩感。

這太不可思議了。

或許是他們認識的時間太長,久到記憶都逐漸模糊不清。池螢已經記不得她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格外留意那個孤傲清瘦的身影,她只記得每次看見他,心尖就莫名地微微顫動。

碳酸氣泡般微妙的悸動從少女心口湧起,最後都變成了不曾說出口的愛戀。

懷著這點從未和旁人提起過的心思, 池螢小心翼翼地一邊仰望、一邊試圖偷偷靠近顧淵。

她去看他的音樂劇,去收集他的周邊, 為了能和那個在舞臺上發光的身影再近一點,也毫不猶豫地簽下進入娛樂圈的合約。

最後,她用了她二十多年積攢下來的所有勇氣,把他帶回了家。

然而。

酸酸甜甜的氣泡慢慢冒上來, 輕飄飄浮在水面,支撐不了多久,破碎的時候發出一聲啪的輕響。

再次用力按了下額頭,池螢深深吸了一口氣。

“顧淵。”開口時, 她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,“你明白你在說什麽嗎?”

我在追你。

這四個字簡簡單單,說出來從開始到結束總共不需要五秒種。可這句話也不是隨便就能說出口的。

當 然, 在娛樂圈待了這麽些年,池螢聽過太多這樣的話。有些是玩世不恭仿佛玩笑的語氣,有些是溫文 爾雅征求意見般的詢問。

但無論如何。

這句話都是要建立在一個感情基礎上的。

池螢張了張嘴。

她終究無法不在意那句小魚只是我的妹妹,可最後剩下的自尊逼著她在開口前,硬生生將那句“你是  喜歡我嗎?”又盡數咽了下去。

這句話池螢問不出口。

或者又只是害怕問出口之後得到的那個答案。

她已經重重跌倒過一回,摔得狼狽不堪,經不起、也不敢再聽到顧淵說出什麽她無法接受的話了。

所以池螢只是又問了一遍。

“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?”

她輕聲說,視線卻緊緊盯著顧淵。

被她這麽一問,顧淵徹底陷入了沈默當 中。

似乎這是個極難回答的問題,他不說話,甚至不看她。

就像那次在池烈別墅裏挨了她一巴掌之後的反應,目光盯著虛空中一點,神 情冷淡疏離,全然看不出來在想什麽。

誰都沒有開口。

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極安靜。

直到積水從長滿青苔的瓦楞上掉下來,落在地上,啪的一聲。

這一聲響動算不上太大,顧淵卻仿佛突然被驚醒一般。

喉頭滾動了下,收回凝在空中的視線,他擡眸飛快掃了池螢一眼,再開口時,又恢覆了往日平靜無波的語氣。

“我在追你。”

極輕聲的,逐字逐句。

顧淵又重覆了一遍。

他不說他愛她,也不說他喜歡她。似乎這種行為像平時彩排開嗓一樣尋常,只是一種機械重覆性的工作,並不需要加入什麽過多的個人情緒。

池螢卻莫名松了口氣。

她把手從額頭上放下來,這才發覺方才自己整個人都是緊繃著的。像是被扔到水裏的劣質木偶,零件老舊生銹,稍稍一動就會發出僵硬的嘎吱嘎吱聲。

活動了下身子,將那種緊繃感緩解一些,池螢才看向顧淵。

微微揚起下頜,天邊絢麗雲霞落入她的眼底,將原本的明艷張揚渲染到十分。

“行,我明白了。”

還在等待著池螢的回應,顧淵就看見她點了點頭,露出一個慵懶的笑 容,“那你追吧。”

“我的天鄭導是安排你拿頭去撞樹了嗎?!”

聚餐完畢,韓知意開車來接池螢回申城,一看見她就忍不住張嘴吐槽,“你也多少長點兒心,別真用死力氣撞啊!”

額頭都撞得通紅一片,仔細瞧還有一點兒淤青。

怎麽看怎麽像是在節目組裏受到了非人虐待。

池螢哪兒敢說這是她自己生生按出來的。

“行了行了。”池螢拍了下韓知意的肩,又沖不遠處的鄭山河點頭,“鄭導,那我就先走了。”

節目組還要收拾各種道具置景,要到第二天才能回申城。

“好嘞!”拎著瓶啤酒,鄭山河坐在桌上,沖她擺了擺手,“回見!”

池螢又同節目組其他的工作人員打過招呼,合了幾張影,最後同裴秋裏告別。

目光一轉,視線落在裴秋裏身側一言不發的顧淵身上。

她淡淡笑了下,然後鉆進了車。

“這次拍攝還好嗎?”幾天不見,中間又經歷了地震,要不是池螢一再阻止,韓知意早跑來珠溪鎮了,“那誰沒為難你吧?”

她說得語焉不詳,但池螢很清楚是在  說誰。

沒應這一句,她只是輕聲笑了下:“別瞎想,好好開你的車。”

話雖如此。

當 車慢慢駛離珠溪鎮,池螢還是忍不住伸手摸了下自己的額頭。

從小到大都嬌氣,即使小時候生活在桃花鎮,沒少和鎮上其他的小孩子一起磕磕絆絆。她也是一群小朋友裏最挨不住日曬雨淋的那一個,晴天的時候在太陽下坐久了都會受不了。

而現在也是一樣。

盡管池螢的力氣本身並不算很 大,但光滑細膩的額頭被按了太久,摸上去就有微微的刺痛感。

零星的疼痛,讓她不由想起先前小巷裏發生的一切。

似乎並沒有想到池螢會那麽說,顧淵聽見那句“那你追吧”,明顯怔了下。

漆黑眼眸裏幾分茫然。

但最後,沒說什麽。

他只是輕輕點了點頭,算是應下了這一句。

然而池螢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出那句話。

明明......

她咬了下唇。

最初聽見“我在追你”時的那種悸動又從心口湧了出來,和那句妹妹所帶來的不安猶疑交織在一起,讓她整個人都陷在一種難以描述的覆雜情緒中。

顧淵為什麽要追她?

是出於愧疚的心態,出於這麽多年對她拼命追逐他的補償。

還是說他真的......

算了。

根本不敢去想後面的那個猜測,池螢忍不住又伸手去按額頭。

總歸她不知道顧淵究竟抱著怎樣的心思才說出這句話。既然他這麽說了,她就看看他到底會怎麽做。

珠溪鎮和申城離得並不遠。

很 快,池螢回到公寓。

在節目組這幾天算不上太放松。

先是做了不少體 力活,又和小白花姜瑜勾心鬥角。接著就是地震和突然莫名其妙說要追她的顧淵。單獨拆開來看都不是什麽特別大的事,合在一起就讓人倍感壓力,身心俱疲。

所以一回公寓,池螢徑直奔向浴室。

秉持著努力賺錢就要努力享受的理 念,浴室按著她的喜好挑高不少,算得上這一整層裏裝修最精細的地方,甚至比主臥還要細致幾分。

池螢緩緩浸入溫水裏。

空氣中彌漫著玫瑰香味,她滿足地喟嘆一聲。

沒有其他的事,池螢並不著急出來,在浴室裏待了許久,最後甚至翻出了買回來就沒用過的泡泡機,把浴缸和地面都弄滿了泡泡,這才意猶未盡慢騰騰起身。

不得不說,這種小孩子的玩具還挺解壓。

至少裹著浴巾出來時,池螢先前煩躁的情緒已經蕩然無存。

並不著急換上睡衣,她走到床頭櫃旁,拿起還在充電的手機。

今天聚餐的時候手機就沒剩下多少電量,只勉強支撐到把韓知意叫來珠溪鎮。等回來的路上就十分幹脆地黑屏關機。

池螢在浴室裏待的時間長,手機現在已經充滿了電。

並不是高強度上網沖浪選手。

拿著手機,池螢沒有打開微博,猶豫了一會  兒,始終無法確定該不該把顧淵從黑名單裏放出來。

正在遲疑,一條新微信彈出。

池烈:【在忙?】

自從上一次在別墅發生過不愉快的事情後,池烈沒有再聯系過池螢。仿佛什麽也不知道,他並未插手她和顧淵之間的糾葛。

池螢其實挺感謝他這種態度。

倘若池烈真的擺出一副絕世好哥哥的樣子跑來關懷備至,熱心地問這問那,她反倒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。

對於他們這種並不和諧的家庭來說,保持適當 的距離比刻意表演親密要好得多。

於是池螢迅速回覆:【沒在忙,有事嗎?】

和池烈這種縱橫商海的精明人沒必要打太極多廢話。

盡管她在娛樂圈已經練就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,然而當 著池烈的面,被他銳利的眼神掃過,時常還是會覺得自己就像被老師打量的一年級小學生。

相較池廣業來說,池烈這個長子真的在各方面都強出了太多。

池螢這句一發出去。

對面,微信語音直接撥了過來。

池烈很 少打電話,有什麽事多半是都是叫她出來當面說。所以當語音提示跳出來時,池螢不由一楞。

但她還是迅速接起:“哥?”

不知道池烈有什麽事值得專門打電話來說。

“我這邊臨時有個跨國會議,長話短說。”似乎很 忙,池烈語速極快,“明天家裏可能要有個家宴,我不知道到時候有沒有時間能過去,要是我去不了,你也不要過去了。”

池螢:“?”

什麽家宴?

沒人和她說過這件事啊?

實際上,從池螢來到申城,將近十年,池家並沒有舉行過任何類似於家宴一類的聚餐。

就連她第一次踏進池家時也沒有。

那個時候池螢十五歲。

第一次見到池廣業這個父親,面對眼前陌生的男人,她不知所措,卻難免還有幾分說不出的憧憬和期待。

然而。

她還記得那一天,在飯桌上,阿姨剛把飯端上來,池廣業就突然說他有個多年未見的老朋友前來拜訪,於是匆匆忙忙喊上司機出了門,竟然連句吩咐都沒來得及落下。

更沒有給她任何一個眼神。

時間實在太久。

池螢已經記不清當 初自己有沒有試圖去攔下池廣業。

她只記得餐廳裏那張飯桌特別特別的大,她一個人坐在那裏,孤零零的,甚至都不敢和阿姨說擺在自己面前的那道奶油蘑菇湯已經冷了。

好在後面池烈回來了。

他喊阿姨把所有冷掉的菜都撤了下去。

但和池螢也沒什麽話說,兩個人沈默著,吃完了她在池家的第一頓飯。

而從那時起到現在,池螢都很討厭奶油蘑菇湯。

“怎麽突然想起辦家宴了?”

池螢甩了下頭,從回憶中抽身,簡直摸不著頭腦。

以她的角度看,這個家根本就沒有一點兒能稱為家的地方。除了他們幾個都姓池以外  ,再沒有其他任何瓜葛。

池如星從小就討厭她自不必說。

隨著池螢慢慢長大,她的性子就不再像小時候那麽柔軟,對池廣業沒有了最初的憧憬期待,向來都是毫不客氣針鋒相對,不會留半分情面。

池廣業擺不出長輩的架子,拿捏不住她,只好每次都躲得遠遠兒的。

連坐在同一張飯桌上吃飯的經歷都不曾有,這一出所謂的家宴簡直來的莫名其妙,令人匪夷所思。

池螢還在疑惑。

電話另一端,池烈無聲嘆了口氣。

“聽說是宋姨要辦的。”他捏了下眉心,掩去語氣裏的厭惡,“剛才父親給我打過電話,說是已經準備好了,讓咱們明天都回家一趟。”

說完這幾句,池烈又迅速補充。

“但我明天下午有個會,不一定能去成。”仿佛很 在意這件事,他再次強調了一遍,“如果我沒時間去,你也不要去,明白了嗎?”

在聽見宋姨這個稱呼時,池螢的眉頭就不禁皺了起來。

沈默著,她沒有回答,直到池烈出聲追問,這才從沈思中驚醒:“哦,好的,我知道了。”

池烈似乎真的很 忙。

來不及叮囑更多,聽見池螢的回覆,他就掛斷了語音。

池螢坐在床邊。

還沒換睡衣,她裹著一條單薄的浴巾,捏著手機,低頭思索了一會兒池烈剛才說的話,臉色慢慢沈了下來。

宋清如。

池如星的生母。

池廣業這麽多年心心念念卻一直沒娶回家的女人。

也是當年把池螢母親逼去桃花鎮的罪魁禍首之一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